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6-05 09:59:46

小寒过后,南方地区普降大雪,广州迎来的是新一轮降温和降雨,厚大衣似乎快有出衣柜之日了。

我并不喜欢冬天,因为我在冬天必长冻疮。南方的冬天太过湿冷,在没有暖气没有空调也没有电子取暖设备的小时候,整个冬天我的手都在长冻疮-红肿-流血-结痂-红肿-流血-结痂的循环中度过,苦不堪言,直至25岁毕业后来到广州,才终结了冬日悲歌。

但在寒冷的季节里,就会想起温暖的人和温暖的事。当在空气中嗅到第一丝凉意时,便想起那首“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虽说体会不到白居易饮酒之乐,但那寒夜里的暖,确是全身心的幸福。

当温度来到0度左右时,淅淅沥沥的冷雨中,体感温度已经到了忍耐极限。老家的冬天出门基本靠发抖,在家基本靠火桶。小时候的冬日清晨,家人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去院子里取炭,添到堂前的火盆和火桶里。火盆一般是正方形或圆形的木制品,中间是一口大锅,里面烧着炭,旁边是较宽的木头边沿,大家围着烤火时用来搁脚。火桶是供单人坐的木制品,顶部是半圆形的桶面,底部呈圆形,里面烧炭取暖(如图)。冬天坐在火桶上看电视,聊天,吃饭,做事,屁股烤得暖烘烘的,全身都热乎乎的,一秒都舍不得离开。

烤火的同时,还会把糍粑放在炭火的盖子上烤着,糍粑的面烤得焦焦的,发出难以抗拒的香气,捧着热乎乎的糍粑咬上一口,焦黄的外皮脆脆的,里面粘牙,软糯,Q弹,沾上白糖吃得欲罢不能。

上学的日子里,不能把火桶带去学校坐着。小学生们会在胸前挂一个小小的圆形金属容器,里面放少少炭,火烧得恰到好处,再在容器外面罩一层布,小手抱着它,暖暖的(但只能维持2节课的温度)。或者带一个热水袋,可以暂时抵挡一两节课时长的寒冷。小时候的冬天比现在冷多了,记忆里每年都会下雪,有几年的雪很大,走出家门一脚踩下去,雪便到了小腿肚。课间的时候必然会打雪仗,从树上、草地上抓起带着细枝和野草的雪团,压成一小坨,悄悄放到同学的脖子里,然后大笑着迅速跑开。

老师们上课也是冷得够呛。拿着粉笔的手冻成了紫红色还得一直写板书,带着手套一点用也没有。我缩在层层的衣服里,用已经红肿得无法合拢的手指夹着笔艰难地记着笔记,企盼春天快来临。

放寒假的时候,也快过年了。奶奶家的厨房每天都是暖烘烘的,刚蒸出锅的糯米散发着浓郁的饭香,把热气腾腾的糯米倒进已经混合好的鸡蛋和五花肉里,用手不停地搅拌均匀,再装进铺好树叶的蒸屉里,压实,放进大锅里蒸糯米子糕。炉火烧得旺旺的,一屉屉的糯米子糕新鲜出炉,切下一块来,还烫着手,边被烫得呲牙咧嘴边迫不及待地吃进肚子,冬天都变得红彤彤的了。

离开家乡,在四季一点也不分明的广州,冬天和其它季节没什么区别。办公室有暖气,家里有充足的取暖设备,没有炭火,没有炉火,没有糍粑,没有糯米子糕,四季几乎一模一样,并无鲜明之处。

只是每当降温时,就会忆起家乡的冬。那些被刺骨的寒冷映衬得更加幸福的温暖,已经随着那些年的冻疮,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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