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第四章《在墙外》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2-28 23:3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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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家门,饥肠辘辘,走进门厅,看到了一双大尺码的红色高跟鞋。是小姑,他的小姑佳璇曾经是一个文学青年,每天抱着书本。据他奶奶说她有点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甚至平常的交谈都词不达意。在任何一个旁观者看来,她都是可笑而不可理喻的。她每天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梦幻世界中,不停地在本子上写下令自己陶醉的句子,她似乎从不奢望与现实世界有任何的纠葛。高中毕业后,她没考上大学,就到了一家纺织厂做财务出纳。海涛的奶奶认为她的生活缺少了太多的东西,她没有朋友,男朋友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似乎没人愿意花费心思钻进她这这所晦暗神秘的古堡中,她带给人的不是一种轻松,而是异常的沉重。

在她二十九岁那年依然过着单身生活,恋爱的梦她也曾做过,在她的脑海中,她也为自己营造过无数浪漫的邂逅,但那仅仅发生在她的思想中,现实似乎有意嘲笑她的梦幻,偏偏弄来一大堆索然无味的男人,每天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避之唯恐不及,何况,老天也没有给予她一副与她的思想相匹配的容貌。她长得高大,略显笨重,样子也不可爱,她不会一般女人的忸怩作态,对卿卿我我若即若离的爱情游戏也不屑一顾。她在二十三岁就抱定了主意:宁可一辈子是一片空白,也绝不随随便便草率的填满。

她自认为单身是一种幸福,宁静的幸福,然而无数来自于外界的口舌还是不允许她独享她的幸福。海涛的奶奶更不能理解这种生活,她认为二十五岁之前,婚姻还是一种选择,二十五岁后,就变成了一种责任,更何况她不能容忍其他人对女儿的妄加猜忌。她开始坐不住了,托人找了好多单身男人,介绍双方认识。佳漩一向痛恨这种为了结合而人为进行的会面,但又不忍让母亲伤心,一次又一次的会面,一张一张脸来了又去,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瞧戏。到了最后,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个不正常的女人,每个人的生活都要经历这样一个恋爱婚姻生儿育女的过程,为什么她仍像个孩子似的不谙世事不肯妥协?她有了一种负罪的感觉,开始怀疑起他在心中所一直固守的信条,这种负罪与怀疑的情绪开始吞噬她的身心,她感到自己被置于一个大的审判台上,拿着判笔的却正是她自己。

直到有一天,海涛的奶奶问她:“你觉得上周看过的那个人怎么样?研究所的技术员,我觉得人挺老实,说话也挺在理的,对了,他也爱看书。”

她终于解脱地说:“就他吧,我想结束这个游戏!”

一个月后,他们结婚了。结婚之后,她开始了对这个陌生人的了解。他不爱说话,一张脸永远是漠然沉静的神情。“这样也好,”她想,“我要的就是绝对的自由与宁静。”她把书架搬进了新家,花了一天的时间,把所有的书归类上了架,又特意把一张大纸贴在书架上,上面写着:

“个人用书

请勿翻检

恕不外借

  免开尊口”

这个可怜、不善言词的人绕着书架转了一圈儿,搞不懂他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外人,又不好开口问她,只好垂头丧气地拿着拖布擦地。末了,终于想出一个法子,把他自己的书,一共二十多本捧到她面前,问:“可以放到书架上吗?”

佳漩看了他一眼,她那副穷书生的样子在她心中引起了一阵厌恶,她只想拿一盆冷水猛地浇在他的头上。

“可以,你放到最后一个吧,别和我的书弄混了。”

她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轻柔地从嘴里传出来,她自己也明白这轻柔面纱背后恶毒的快意,同时她痛恨起自己,是她拿自己的信条作了妥协,懵懵懂懂地跳进了这池浑水中。这婚姻生活比她想象的要艰难得多,她把他当做一只雕像,每天按部就班地展开自己的生活,她居然成功地在这个两人空间中营造出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空间;她有一只上了锁的大抽屉,所有的日记、信件、旧照片,一切与过去有关的物件都被他锁在了里面。她把钥匙放在最贴身的口袋里。即使如此,她仍时时感到一种被侵犯的威胁,甚至他的存在、他笨拙的走路姿势、他那木讷不善交际的神情,时时刺激着她的视网膜。

她早就放弃了试图去分析了解他的企图,他实在不善于惹起别人对他的兴趣。可生活中总有一些偶然的时刻让人不得不赤裸裸地面对另外一些人。在这样一个时刻,分析是多余的,因为对一颗敏感的心灵来说,一切都会昭然若揭。

他们俩时常一起去买菜,佳漩喜欢逛菜市场,在一天的工作之后轻松地推着车采买,听着杂乱的砍价声,一路什么都不想慢慢地走回去。她时常看到一对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亲热地拥在一起走过,这么容易满足啊!她想:如果她不是生得这样一种固执难以妥协的脾气,也许也会在这样的年纪里无忧无思地在大街上走过。可现在,她用眼睛的余光瞧了瞧身边的这个人,眼镜后面永远是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他是一个喜欢计算生活的人,他善于理财,把每天的支出一笔笔做成帐,与预算的收入支出相比较,每个月末佳漩都会在桌子的左上角上看到一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列着二个人一个月的收入与支出,最后是银行存款的总计数(加入利息后)。佳漩对存款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她对与这个人的未来毫不感兴趣,如果没有热情与憧憬。存在银行里的钱又有何意义呢?不过是一只有着旺盛生育能力的母鸡罢了。

而他,喜欢把钱一笔一笔计划好,每天买青菜的钱决不能超过三块,买肉一周两次,他每天都会把一天下来必须花的钱装在口袋里,多一分他都不会带,——这就是他攒钱的秘诀。每次去市场买菜,都是先花口袋里的钱,他总能在她新的欲望产生之前快快地结束购物的行程折回家。对他来说,不存在什么冲动购买,那是小孩子心智不成熟的表现。这一次下班后两个人照旧来到集市上,佳漩这天的心情特别好。有一种强烈的与人交流的欲望,她不停地跟他说话,谈起她的同事们的轶事领导的笑话,他在一边默默的听着,佳漩已习惯了他对任何事情的淡漠,反倒觉得这样比他强作笑脸来得自然 。他付钱买了油菜和牛肉,佳璇看到一个大卡车卖虾,一个人站在那吆喝,“新鲜的河虾,便宜了,十五一斤!”佳漩突然有一种冲动,平时自己每天的饮食都是一种计划的产物,它想不起上一次吃虾是在什么时候,其实她对于饮食从未在意过,他买什么,她从来毫无异义,食物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充饥的必需品,就像睡眠与空气一样,只不过人类人为地将其复杂化了。可今天,她的心情是这样的快乐,突然怜惜起自己,生出许多小孩子似的奇想,她想要吃虾。

俩个人站在大卡车旁,她把想法告诉了他。

“可我们今天的菜已经买足了。油菜和牛肉。”他说。

“今天不能够特殊一次吗?我只想尝一尝虾。”

“可是,我们不会做虾,这太复杂。”

“我们有菜谱,我可以学。”

“别孩子气了,做不好钱就白花了。”

她无言地盯着他,又是钱,这就是这个人一切考虑的出发点。她觉得实在不必为这而再继续跟他无谓地争执下去,——他们的语言不通,何况卖虾的人看戏似地盯着他们两人。让她感到羞愧。她成了什么?一个被丈夫称作孩子的女人,一个没有权利为自己买虾的女人。

“好吧,我拿我自己的钱买,我一个人做一个人吃,今天晚饭我只想吃虾。”她干脆让孩子气任性地发展下去。

“你别闹了,佳漩。如果我们没买牛肉的话,我们还可以考虑买虾,价钱大概差不多,可现在买了牛肉,又买虾,这实在是太奢侈了。”

佳漩僵在哪儿,感到浑身在发抖。眼前的这个人,他居然还来拿他的无聊与平庸来折磨她,他为什么不闭嘴就像往常一样,为什么他要折磨她?

她推着车子,左躲右闪出了集市,骑上车出逃一般快快离开了他,她径直骑到了海涛的奶奶家。

海涛走进了屋,他的小姑背靠着沙发坐在那儿,一脸疲惫,她穿了一件米色长裙,其实她并不十分胖,但由于骨骼的天生形态使她整个人显得高大而强壮,和她那多愁善感的性格形成了强大的反差。

爷爷坐在一把摇椅上,穿着大背心,下巴懒懒地搁在脖颈的末稍,像是断了脊椎。奶奶仍斜躺在床上。三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呆坐着,表情是那么的统一;失了神地盯着面前无论什么东西,好象稍稍移动位置,灵魂就会从后脑壳飞走。

“这是怎么了,都没魂了?”海涛躺到了小姑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咬着苹果,好奇地观望这三个人。

爷爷抬起头望着他,“海涛,你是不是跟谁打架了?”

“打架?我没打架呀!”

“厨房里那件衣服是怎么弄的?”

“那不是我的衣服,这你也看不出来?是我一朋友,上课突然鼻子出血,流了胸前一大片,我想咱们家近,就领他来换了件衣服。”

“胡扯!拳头打在鼻子上也不会出那么多的血!”

“真的,爷爷,不信你问老师。”

爷爷用手缕了缕胡子,不说话。爷爷和别人争论的时候,只要他不服,就会继续厉声地责问对方,如果他没有了力气或根本不想坚持自己的立场,这是才会沉默——海涛早就已经摸清了这个规律。

“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招惹上就脱不开身,去吧,到小屋去,我要和你小姑谈些正经事儿。”

他站起身来,才感觉到这个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异常。“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嘀咕着,走进了小屋。小屋是专门给他的,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书架,书架上多是一些落了灰多年无人翻动的书,、《资本论》、《列宁选集》,一些在革命年代革命热情冲动下收集的老版的书,当革命变成了尘封往事,这些书也就成了和平年代的装饰品,在收藏的美名下灰头土脸地塞到了无人光顾的角落。

这张床——其实这张床在屋内占的面积最大,这是张老式的双人床,木制的,棱角分明给人一种硬邦邦的感觉,据说这是海涛爷爷奶奶结婚后的第一张床,由于奶奶那不断膨胀的身体,两个人不得不分开睡,奶奶一个人买了一个“席梦思”软床,成了她每天大部分时间的栖居地,爷爷叫人又打了张老式单人床,他仍然留恋那种硬邦邦的感觉。——海涛猜想这就是为什么爷爷的后背至今依然如此挺拔的原因。

留给海涛的这张床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横过来睡也只是一双脚露在床外。晚上,他常常平躺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或是正对着他的那扇窗户外面幽暗莫测的夜。他从不挂窗帘,爷爷一直最痛恨他这个习惯,老人们总有一种不安全。易于倾斜的心理,尤其在夜里,那将一切都隐藏起来的黑暗总会是爷爷产生一种恐惧与焦虑感,他每天过了八点都要仔仔细细地把每个窗帘放下来,将两个角掖得严严实实——即使在盛夏也不例外,大家只好把电扇开到最大档,对抗那窒闷不流动的空气。

海涛在每晚躲进自己的小屋之后,都要再偷偷把窗帘拉开,他偏爱那柔柔的光亮,然后他就躺在那张大床上开始他的奇想。他想象着爷爷和奶奶的新婚之夜,他在相集中看到过一张珍贵的照片,奶奶瘦长的身子穿着一身绿军装,头发微微烫过,额前的刘海儿给她添了几分俏皮。爷爷一张极严肃的脸,和他现在一样,仿佛婚姻也是他从上级接受的一道命令。然而,他们也曾怀着掩藏不住的渴求,在这张床上翻来滚去,被最原始的欲望撩拨得呻吟不止。就是如今同样的两个人,一个臃肿的老太太和一个严肃如昔、腰板儿挺直的老头。而那新婚之夜的月光,也光亮如今晚吗?

这张床给了海涛太多的遐想,你这遐想伴之而来的冲动,常使他害怕,在他的意识中,这些冲动是罪恶的,无以名状的令人心悸的罪恶,而这些冲动背后的一种原动力,一种无所从来的能量使他恐惧,这能量会在瞬间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他身体的拘囿,又会在顷刻化为无形。使他整个人归于长久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后来,他宁愿相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那月亮潮汐的力在作怪。他在一本书上看到女人的生理周期是一个月圆月缺的过程,不禁奇怪自己的身体,那是个什么规律呢?是否也和月亮那无形的引力有关?冥冥之中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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