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醒在武汉老街清晨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11-12 05:08:15


老街先于你醒来

那是一天中

你没见过的八分之一



第一缕阳光从玻璃窗倾泻而下,老街便骤然有了人迹、嬉笑、烟火气。

清晨的花楼街雾气朦胧,扑面而来的是新鲜且裹着露水的空气。商户们“吱呀”一声扭开卷闸门,来不及梳妆打扮,睡眼惺忪地跌进厨房,伸手拨开煤炉火门,热上油锅,一切完毕后,方才拿起梳子在门前水沟边细心打扮。

当从白沙洲运来的新鲜食材规规矩矩摆放在竹篮里时,得胜桥便像个老人在清晨的第一串哈欠中醒来。长约千米的窄道渐渐热闹,人声、车声、铃声、音响声不绝于耳。在全武昌最便宜的菜价面前,洗濯收拾过的爹爹婆婆、嫂子大伯们没有片刻犹豫,扯起塑料袋、挎个竹篮,神采飞扬的奔进这烟火人间。

粮道街上,年轻的姑娘、小伙在上班倒计时一个钟头醒来,抓起一辆自行车裹挟着起床气冲上街头,直奔那些人声鼎沸、热气腾腾的小吃店。三两赵师傅红油热干面,滴上辣椒油、香菜、酸豆角,吃得唏嘘感叹,全身发热;一碗桂林米粉,混着香葱、雪菜、焦黄豆、泡萝卜、牛肉,满满当当上桌;又或者来上几个五福生煎、徽州汤包,一碗六六腰子粉,在雾气弥漫的清晨,给自己肠胃注射一股鲜活之气。

随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勤快,这座城市在我脑海中也变得立体起来。就像一颗大树,鳞次栉比的高楼、呼啸而过的车流、络绎不绝的行人组成了枝丫,弥散着烟火气息,承载记忆碎片的老街则是扎根地下、皮若裂岩,紧紧缠绕的“城根”。

每个武汉人的记忆里都应该有一幅关于老街清晨的画面。或是黑白相间,或是色彩斑斓,多少个四季更迭,朝夕轮转后,依然挥之不去。常听人谈论起武汉,“烟火气”总是频率最高的词汇,我想它的模样大概也就是老街的清晨画面。

2018,愿醒在武汉老街的清晨。


得胜桥


伴随零星鸟叫,得胜桥的白炽灯不约而同亮起。

一条老巷,串联着昙华林、戈甲营、火炬路、侯补街,集全武昌烟火气于一身。爹爹婆婆们早已熟稔打招呼的方式:“又买菜啊?”住得越久,这一声就越响亮,也越随意。

菜场是老街的新闻中心,家长里短,花边八卦,在这里口口相传,心领神会。“老头子一清早就去桥下钓鱼了,给他煮的面条都冒吃。”“我屋里姑娘还是个光杆司令,喊她谈朋友像催命滴。”“一呃,你这白菜昨天还是三块五咧,今天就四块了?”

得胜桥起得最早的一定是妈妈们。当你还在被窝酣睡的时候,她们早已烧好开水,煮了稀饭,跟菜贩们大战三百回合,杀完价,一手提着生鲜,一手拎着刚炸好的面窝,心满意足往家走,脚步轻盈,不急不徐。与之擦肩而过的,通常是一群遛鸟、遛狗、上学、上班,或熟悉或陌生的人。

冬天,蔬菜和水果正俏,价格也翻了几倍。西红柿面色红润身材饱满,脸色发紫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没了神气,长脸黄瓜拼命地挤进青椒堆,无奈瞬间就被戴着手套的小贩一把揪出。8毛、2块、3块、6块,它们的归宿早已用黑色字迹写在白色的泡沫板上。

转个角遇到的粮道街,是另一番热闹。

是身穿波点睡衣撑花伞的大妈,手里拎着的豆腐脑。是父女俩早起给全家人买的糯米包油条。是姜丝配老陈醋,一口热到心底的灌汤包。是蒸笼堆着老高,吐着热气的小笼包。是长巷子里飘散的煤炉味道。

当然,粮道街的热闹远不止一顿早餐这么简单,老武昌的回忆也都藏在这里。作为昔日粮道署,它云集着诸多名校,每天清晨,朗朗的读书声便击透教室玻璃,直达校门外。犬牙交错的电线,横亘在天空中,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攀附在不足六层的房子墙面上。而电线下,则是呼啸着717,像刚苏醒的老人,吸了口浓烟后才颤颤巍巍的起身。


花楼街


几个警察揪住一个试图伤人的精神病患者,戴上手铐,推搡着出了花楼街。人群忽然聚拢,又兀地散开,伴随着短暂的叽叽喳喳讨论声,张婆、李嫂、王叔、李大伯又各自遁入川流不息的人群。毕竟,花楼街的清晨太忙碌了,当汉口其它地方刚苏醒的时候,它的喧嚣声早已进入高潮。

七点,“过早”和“买菜”两位男主角闪亮登场,逼仄的长巷子两边依附着数十家刁角美食,八鲜馄饨、原汤水饺、卢记热干面、新农牛肉粉……在人群中冒着腾腾热气。三轮车和摩的是这里随处可见的交通工具,比四个轮子的好使太多,在狭小的街道上风风火火,一如老汉口的脾性。街边一角也还摆放着几辆共享单车,提醒着这里居民时代发展的步伐。

身穿橘黄色工作服的环卫阿姨操了句汉骂,边走边挥去空气里遮脸的水雾,脚下是满地的油污和串烤的竹条,想必昨晚又是一场宵狂欢。卖衣服的嫂子推着三轮车小心翼翼的佝偻在公厕旁,犀利盯着每个过往行人,车上尽是花花绿绿的秋衣和袄子,“30块一套,保暖又实惠”。

抱着小伢的中年妇女在菜摊前徘徊,一个回头,孩子使尽浑身力气打了个哈欠。买早餐的大叔用竹签挑着油条回家,阿婆们将双手塞进袖子里,头深深陷入衣服的领子中,在卖鱼、卖肉的摊点前寻寻觅觅。背后突然被人一拍,回头一看,嚯,又是隔壁、对门、楼下的那位老闺蜜。

沿着晨光从花楼街尽头向上70度张望,四周的高楼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只有平行视角的景象才是老汉口散漫的生活节奏和自然朴素的生活。

隔壁的统一街起床较晚,当清晨的阳光照进灰暗的门扉时,油条店里的烟气才顺着门前的枯树袅袅冒出。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像往常一样掀开盖在杂货摊上的花布,取下鸡毛禅子拂去灰尘。修鞋匠、理发店……一个个也相继开始了一天的营生。一车地瓜堆放在地上,表皮粘连着些许泥土,舔舔嘴,空气中好像增添了一丝甜味。一条条孤单的腊肉悬挂在阳台窗户边,当太阳照上身子的时候,像镀了一层黄色的金箔。


长堤街


长堤街的风,永远是不急不缓地吹着,高围墙、木屋檐、石板路,多年的岁月和雨水侵袭,却依然磨灭不了它的风光。

每天清晨,它是被桂萍牛杂的香味唤醒的。第一炉往往还没有卤制,大块牛肉刚从沸水中捞起,铺在砧板上,氤氲着食材本身的清香。手起刀落的同时,牛肉被细分成块,堆在竹篮里,底下放个盆静静等待沥水。墙壁边的煤炉火势正旺,刚热完一壶开水,它已经等不急要煎熬自己的老伙计。

收敛、闲适,是这里与众不同的风格,一如硚口的岁月缩影。

街道两边稀稀落落地伫立着一些沧桑的法国梧桐,它们和老街一起,走过了多年的风雨兼程。同样地还有那些胡子花白的修鞋匠、环卫工,用粉笔书写的小卖铺、五金店,以及每天雷打不动准时营业的小吃店……



武汉的早晨,是从老街睁眼那一刻醒来的。

醒在老街清晨,不用迈大步子,便能轻易填满饥肠,酣畅味蕾。

醒在老街清晨,大清早的人声鼎沸,一秒钟把你从梦乡带回烟火人间。

醒在老街清晨,坐在木椅子上,喝着豆浆,嚼着面窝,家家唠叨着要我别着凉,别太忙,我眯着眼睛,太阳出来了。

这是只有在武汉才有的老街清晨。


文 | 二刀流

图 | 二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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