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肥肠面,是太原唯一的夜生活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8-02 01:51:05


太原是一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


这个城市完全没有通宵营业的酒吧和夜店。甚至连街边的小烧烤都会在十一二点早早收摊。


午夜一过,整个城市都陷入黑暗。唯一一个喧嚣的地方,是大营盘的肥肠面馆。


营盘肥肠面,十一点半以后才开始上人,凌晨两点是排队的人最多的时候。

“在太原市没有吃过肥肠面,一定是没有夜生活的人。”


很少有人能找得到正宗的营盘肥肠面,和成都的老妈蹄花一样。最猖獗的时候,整个十字路口密密麻麻地拥挤着几十家都叫做“xxx正宗营盘肥肠面”的店铺。只要从旁边路过,每一家人都在冲外面招手。


除了老姚之外,还有三小、二小、大个等不同的牌子,他们每一家后面都有“正宗”两个字。如果带朋友来,不管进的是哪家,每个人都会说,“这家最正宗,只有我能找到。”

最初熟客还能根据店面装修来判断,但是因每次修路所有的店都充满默契地一起装修,几次之后,住在旁边的人都分不出来哪家才是自己经常去的。


据说好吃的秘诀是老板只用肥肠里面的油把揪面片炒熟,每一张面片都飘散着大肠的香味。


曾经有个姑娘在日本留学,特别想念家乡的肥肠面,费劲功夫终于找到一家用肥肠做面的地方,一口下去,脸色马上不对,“不地道,怎么没有屎味?”


菜单只有两行,要菜单和看着菜单点菜都是一种冒犯。
店里总有新鲜的腊八蒜,人们总说腌蒜的醋用铜泡过

这不是一顿普通的夜宵。


这是整个太原的After Party,在这个压抑的城市这里仿佛是唯一一个能够和潮流有关的地方。

前几年在太原唯一的Livehouse做演出的T姐,朋友们每次为了证明她在圈子里混的有多好,总会这么说,“T姐实在玩的太野了,一年吃了一百多顿肥肠面。”


那家LiveHouse每每演出散场,不管本地还是外地的乐队,Livehouse老板总会请他们去大营盘吃肥肠面,仿佛这是这里仅有的值得炫耀的东西。因为这种情况,导致本地人每当听到乐手睡果儿的故事总是这么开场,“那天吃肥肠面的时候,xxx乐手跟对面的姑娘说......”


那是一家兼具了Livehouse功能名字叫做咖啡馆的西餐厅,在南内环桥底下突然出现。距离营盘肥肠面两公里,在一个不大的城市,这个距离说不上近。

太原的圈子不大,但是每个不同的圈子都有不同的点菜技巧、自己偏好的位置。两拨白天在这个城市里面总会显得无比另类的人隔桌而坐,互不侵犯。


各种各样的人都把自己对于夜晚的情绪发泄在那碗不大的炒面上面。


在这里总能够看到抹胸短裙的浓妆少女夹着一截猪大肠喂到了对面不知道是谁的男人的嘴里,透过筷子上肥肠冒出的热气还能看到烟熏妆上面的汗水;几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青年互相吹捧着,一边甩着自己的长发或阴阳头一边互相灌酒,他们的琴箱就随意地扔在旁边脏乱的地上。


深居内陆城市所特有的夜生活风格,似乎是给那些土豪老板和城中村的青年专门准备的。即使如此,那些奋力追捕快乐的年轻人仍然能够在夜幕将临之时,。


但是,酒吧、Livehouse甚至夜店都没有通宵营业的习惯,他们从躁动的情绪中走了出来,面对着那座全部陷入黑暗的城市,感到无限的茫然。直到一个同行者的声音,“咱们去吃肥肠面吧?”

这张照片拍摄于晚上七八点。店里还没有热闹

太原的白天像是所有工业内陆城市一样,打扮稍微怪异点的孩子都需要隐藏起来。


更何况他们对早起有种异乎常人的偏执,这座城市天生就具有一种与夜生活隔绝的属性。


那几家著名早点的馆子经常从早上四点就开始爆满。第一锅的头脑和羊汤总是需要排队。一碗下去,迎接永远木讷无趣的白天。


传说中第一个开肥肠面的老姚是安徽人,来到本地自创了这肥肠面。从地摊起,开了小三十年,一起来太原的,亲戚七个人都在太原各地开了肥肠面馆。

最早肥肠面的爆火是一次偶然。却成为他们对抗白天的工具。


十几年前,大营盘还只有一家肥肠面馆,名字里面还没有正宗之类的字眼。每天晚上十二点后才开始营业。最早这个规定只是为了方便出租车司机和附近的民工。


周围到处是忍耐和呐喊。最开始,在夜晚路边游荡的青年发现了这家脏馆子,这里面只有午夜以后才会发的喧嚣,却散发一些摸不着头脑的唯美气息。他们偏离了某个压抑的轨道,艺术和革命的正题,倒像莫名其妙丢失了家人的天才儿童,在奔向一个离太原太远的乌有之乡。


肥肠面成为太原所有夜生活的终点却不是一个偶然。


属于夜晚的美好不是酒吧或者夜店能够都全部体现出来的。欲望只是黑夜浪漫中的一种形式。就连那个夜生活绚丽的广州,人们也要在花市里面和夜晚做一些不同的交流。

准确地说,白天我们总是需要被动地和不同的人建立想要和不想要的关系。夜晚我只需要活着,只需要喝酒。


对于那些注定与众不同的人,在夜晚,他不需要把每一个人都干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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