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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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学蓉和梅
92年我高中毕业，与大学无缘，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情绪十分低落。有一天，同学蓉突然让我到猇亭三叉路口去接一个小餐馆。那时，猇亭刚刚被划为宜昌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原来好多路都被挖了在扩宽，也有很多的楼房正在热火朝天地盖着。
先别说开餐馆，长这么大，我都很少走出我们那个小山村。
蓉鼓励我试试看，她说她爸承包了一个塑料厂，若有客人去吃饭，就给我带去。
那个餐馆以前叫启明餐馆，是宜昌市内的一个女子在那开的，但开业不到一个月，撑不下去，关了门。
我接时没花一分钱，父母出钱，帮我购置了一些简单的炊事用具，三张桌子也是借来的，蓉的父亲帮我买回来一个冰箱，花了二千块钱，这应该是最大的一笔投资。
开业那天，同学义和红，给我送来两个热水瓶，蓉的父亲叫来几个他的同事，放了一挂鞭，便开始了我踏入社会的第一步旅程。
那一年，我19岁。
最初，炒菜的师傅是在老家找的一个熟人，他在粮食局上班，烧得一手好菜，但只答应帮我几天就要回去上班，以后炒菜只能靠我自己解决。
餐馆很小，自己也没有任何经验，有时见多来几个客人吃饭，生怕做不好，说话时脸都紧张得通红。
当时房租一个月是两百块钱，一个排骨火锅是二十块钱，除去成本，可以赚几块钱。
那时，我还带着小我两岁的弟弟，没多少赚钱的概念，根本不懂得如何经营，只想着兄妹俩能有一口饭吃就好。
在猇亭，虽然没任何经验，但我并不孤单，因为一直有同学蓉和梅在身边陪伴，蓉的父亲也会经常介绍一些客人去吃饭。梅只要一有空就跑去给我洗盘子涮碗，不求任何回报地当自己的事做。
蓉
三叉路口附近，有好几家餐馆。一家是四川人开的，他们的厨师就请了两个，几个灶堂的煤火每天都烧得很旺，每到吃饭的时间，厨师的锅铲不停在锅里铲的噼啪响，厨房里一直冒着浓厚的油烟。客人吃了走，走了又有来的，生意好极了。还有一家是江口的一对夫妻，男的负责炒菜，女的打杂，生意本很红火，但他们夫妻两个经常吵架，有时还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后来就渐渐做垮了。
那时猇亭到处修路，没有自来水。洗菜是在后面一个水塘里洗的，吃的水是在离餐馆几十米远的一口水井里打的。下雨时，就只能在井里打了水，再和弟弟抬回来，有时弄的满身都是泥浆。
我每天早上很早就要到菜市场买菜，因没什么本钱，生意也不好，每次买菜都买的很少。
买的鸡，我不会杀，弟弟也不敢杀，就请附近一个卖石棉瓦的老人帮忙杀。有时客人喜欢吃盘鳝和泥鳅火锅。弄这两样菜时，都是活蹦乱跳着下的锅，我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罪恶。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不再吃鳝鱼和泥鳅了。
我会做的菜不多，每天基本就是排骨火锅、鸡子火锅、炒肉丝和青菜之类的家常菜。
当时，猇亭有几个当地的地痞，他们到处蹭吃蹭喝，很多餐馆给他们交了保护费。其中有一个是蓉的亲戚，蓉本来和他打过招呼，他们也一直没来找过我麻烦。
有一天晚上，他们三四个人突然找上门，我很害怕，但还是鼓着勇气应付他们。后来可能觉得我年纪小，也没什么油水可捞，就在打算离开时，看见弟弟脚里的新皮鞋，就要弟弟脱了给他们。
一急之下，我就哭了，这皮鞋，是好不容易用挣的钱给弟弟买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拿去。见我哭，他们就不知趣的走了，后来一直没再来找过我麻烦。
记得那一次，同学梅也在。
梅
餐馆做了一段时间后，赚了一点钱又要拿来添制一些餐具。有没有生意，灶台里的煤是二十四个小时燃着的。买煤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反正手头始终是没什么钱。
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开餐馆，时间长了，周围的邻居也渐渐熟悉，得到了他们不少的帮助。有时煮饭，饭煮少了，来了客人吃了菜，饭不够，我就拿着钵到处借饭，左邻右舍，家里只要有的，都会借给我。
房东老板在磷矿厂上班，也会带一些客人来吃饭。有时突然来两桌人，我忙不过来，房东老板娘也会用她家的柴火灶帮我炒菜。生意好时，他们都会为我高兴。
后来渐渐还是有了一些老顾客，他们可能知道我炒菜的味道和别家无法比，但还是多次来照顾我。
时间过的很快，居然混混沌沌的过了一年，餐馆还是继续维持着。
那时，我心里有了一点想把餐馆做好的想法。开发区总部离我那很近，他们食堂请了一个四川厨师。不知道我们是如何认识的，他教会了我如何做肉糕，还有干煸牛肉什么的一些家常菜。
刚开始做肉糕，卖的不错，我清清楚楚记得是10块钱一盘，那种长盘，客人说很好吃。但肉糕做起来有点麻烦，而且卖不出去就很容易坏掉，没坚持多久，我就放弃了。
当时是绝对请不起厨师的，我就一直想着自己应该多学会做几样拿得出手的菜，不然这样下去，终有一天餐馆会关闭。到了那时，我和弟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和梅
有一天，父母突然给我说，我有一个表哥在枝江开餐馆，生意非常好，我决定跟他去学一个月的厨艺。
我把弟弟留下来照看餐馆，又把开业时老家的那个熟人请过来，让他帮我炒一个月菜。那段时间，同学梅和蓉也经常去帮忙，生意再差，餐馆还是正常运转着。
去了表哥那，才知道他家生意好，客人全是冲着他做的烤鸭而去。他做的烤鸭是二十块钱一只，一天有时可以卖几十只，生意确实很好。
我就想跟他学做烤鸭。
那时心里美滋滋的，心想把烤鸭学做会了，生意肯定好。
表哥做的烤鸭，和现在用电炉烤的烤鸭是绝然不同的。鸭买回来清干洗后，要放在卤水里煮透，鸭的味道好，全在那卤水。每次煮鸭，表哥都要在水里放一个装了卤料的布袋，他说布袋里的卤料有36种，缺一不可。
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把这三十六种卤料具体的名称告诉我。
卤好的鸭，再用油锅翻炸，炸酥炸脆，然后再用特制的佐料撒在上面，烤鸭就可以端上桌了。
表哥每天做，我就在旁边看，也亲自炸过鸭，做过调料。有时他一天不在家，都是我帮他打理。
在表哥那，虽说是去学厨艺，但他生意好，每天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顾及我。倒是我充当了他们家的一个服务员，每天帮他端盘端菜的。他家有一个冰柜，里面塞着乱七八糟的食品，我实看不下去，花了一天时间解冻后，全部给他清洗干净了。
我每天在他那吃住，他不要钱，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着多帮他做点事，但他也没真正给我讲过关于烹饪这门学问，我纯属摸石头过河。
后来我离开表哥那，回到猇亭，彻底打消了做烤鸭的想法，倒是在那里学了一个比较简单而且客人又喜欢吃的菜。
那就是牛肉丸子火锅。
牛肉一定要买上好的牛肉，一斤牛肉配二两纯肥的猪肉，切成小块剁成细沫，再放适量的姜蒜沫、鸡蛋、淀粉，把它们和在一起，用筷子顺时针方向不停的搅拌，直到搅拌感觉肉有了劲道为止。
热锅浇油，放些姜蒜等佐料做好火锅的汤料。
起锅之前，将拌好肉沫的一少部分做成丸子入锅，剩下的肉沫用盘子装好，客人吃的时候，边吃边用勺子下。
边吃边下的牛肉会比久煮鲜嫩，口感更好，客人也喜欢这种新鲜的做法和口味。
因我学的这道菜，得到了不少客人的认可和喜欢，每次来，就要点一个牛肉丸子火锅。
那时，为这个牛肉丸子火锅，我还得意了一段时间。
但我不管如何努力，终是厌倦了那种又苦又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日子。
两年后，我还是放弃了那个并不适合我的餐馆，记得存折上最后还余下二千多块钱，是我和弟弟全部的家当。
往事不堪回首。
但这两年的时光，仍是我生命中最难忘的一段历程，那么多的酸甜苦辣，都要让小小年龄的我独自承担、独自面对、独自摸索。也是那段青春岁月，让我学会了独立，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如何面对生活中的苦和乐。
写到此，已是双眼模糊。
二十多年后的现在，一切风清云淡，我已足够满足，足够幸福。
同学在江里钓到一条鳡鱼，有好几斤重，给我送来时，还是活的。
鳡鱼是靠吃鱼长大的鱼，因量少而珍贵，去年朋友也送给我半条鳡鱼，和虫二从青海带回来的羊肉牛肉放在一起做了火锅，味道特别好。
有这么好的鱼，就想请朋友们到家里来吃。
昨天周未，请了几个好朋友，由女儿亲自撑勺，我在旁边给她当副手，弄了一桌菜。
鳡鱼珍贵，如配上牛肉丸子，味道只会更鲜美。
满心欢喜的做了这道菜，朋友们最后也是吃的锅底朝天，只是他们不知道，离开那个餐馆后，这道留在记忆深处的菜，我几乎很少再做了。
这篇文字，写于两年前。
现在贴出来，只是想让蓉和梅知道，她们两个，就像那一道牛肉丸子，对于我人生的重要，我从来没对她们说过谢，还总是不厌其烦地麻烦她们，她们似乎也很乐意我的麻烦，或许，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
在猇亭其间，我在蓉家里住过好久，也经常去梅家。
有一次头受伤后，头上有淤血，蓉陪我到卫生室去抽淤血，后又到梅家去养伤，梅每天给我熬粥，一直陪伴着我。
我和同学们
今年三月，三峡大学求索溪的桃花开了，我请同学们来赏桃花，蓉和梅也一起到来，虽说我们平时也是常见面，但说实话，那一天，我显得特别开心。
也是那一天，我特意再次做了牛肉丸子火锅，只是不知道，梅和蓉有没有吃出当年的味道。
我给同学们做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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