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话说蚕沙口(第六回)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11-30 00:51:37

    作者介绍:

长篇传奇小说——


话说蚕沙口


作者  春满君


第六回

唐王醉纳曹娴儿  孤岛巍立曹妃甸

 

 

      太宗忙教刘珂去问火长,少年名姓来路。火长答道:“镇将公子。”太宗闻听大喜,心想竟是镇将之子,果然少年英雄。

  李寅中奖誉军兵,鼓舞士气。随后命人收拾五雁,叫随行军士拿了,直奔镇将营中。
      却说这海洋镇,倒有一座土城。城池不大,四围各半里有余,黄土垒筑,高约丈五。城墙宽厚,顶宽丈余。墙上四角设置砖石箭楼,,七丈多高。东、南、西、北皆置门,于土墙中拱砖穿出,坚固厚实。平时配备三百镇兵,战马五十匹,如今已增至五百人,战马八十五匹,更募团结兵二百人,战力强劲。每日派人沿泝河、濡水粮道南北哨巡。

  太宗众人出了演武场正门,西行三百余步,即至土城北门。城门紧闭,门上置“海洋城”牌匾。海洋城正北即丰裕屯,两者相距不过百步之遥,中间一块空地。李寅中至城下叩城,城上站起两个军卒,垂下一条绳子,绳子末端系一宽大竹筒。李寅中将平州府牌放入竹筒,城上军卒提起,验看实在,复又垂下竹筒。李寅中收回府牌,城上军卒朝城内叫喊“开门!”
      城门开处,早有左右各一火军卒出城列队,声称:“请将军入城。” 
      太宗等人进城,但见四向皆有军卒住舍;中间瞭望台旁为宽大仓库,中间锥起,四向斜倾。镇将府却在仓库南边,太宗众人正行之时,早有军卒通报,镇将迎出。海洋镇设正、副镇将两位,镇将曹敦,副将陈厚。曹、陈两位镇将上前施礼:“末将恭迎各位将军。”曹、陈二将拜请太宗、刘珂。李寅中只称:“洛阳兵李将军、刘将军。”曹敦、陈厚便迎请李寅中三人入镇将府。镇将府共七间正房,前后廊道相通,中间一间最是宽阔,为正堂,办理军务。西头两间为文书室,东头三间镇将曹敦居住,西数第三间为守卫室,十名军卒驻守。仍有东西各三间厢房相对,厢房北距正房三十步远。西厢房副将陈厚居住,北为一口水井。南面北向倒座房间共六间,左右各三间,南面留窗无门,六十名军兵驻守。倒座中间通透,为镇将府大门,四面皆有高大砖石墙合围,里墙稍低,可站人防御。
      太宗一行人从南面大门进入镇将府,正堂落座。李寅中先是询问泝、濡粮道沿途运转、守卫情形。镇将曹敦、陈厚一一作答。果然防备务实,进退有据。问询对答有半个时辰,已略无事宜。曹、陈二将即请李寅中三人东厢房安歇。太宗、刘珂住在东厢房最北一间,甚是宽敞。李寅中住中间一间,八位随行军卒住南边一间。也是连日劳乏,太宗歪在榻上,时候不大,竟睡着了。
      刘珂喊醒太宗之时,已是昏黄日后时分。曹、陈二将备好夜宴,差人来请太宗一行。

  酒宴设于镇将府正堂,太宗三人方入,便闻肉香扑鼻。却是曹敦夫人亲自下厨,炖了三雁,招待三位将军;余下两只交给军厨,款待三位将军随行军卒并镇府戍卫。桌上雁肉外,尚有海鱼一盆,牛肉两大盘,通津河白虾两份,小菜若干,十分丰盛。曹敦、陈厚各自献出陈年好酒。陈厚背后站立一人,神情俊朗,眉目清晰,体量中等,一表人才。陈厚便命此人拜见李寅中三人,口称“舍下犬子”陈克,为侍酒特意招来。陈克二十三岁,为人不好刀兵,只尊孔孟,正在文章上用功。全不似其父陈厚五大三粗,厚实威武,却是一副书生意气。

  当下陈克礼毕,重新站于陈厚背后。曹、陈二将请李寅中三人落座。陈克上前,先从李寅中杯中巡酒,至太宗,复又刘珂。刘珂连忙起身,向曹、陈二将请辞,口称天戒,从不饮酒。陈克为刘珂换杯满上茶水,再为曹敦、陈厚满酒。曹敦、陈厚站起,先向李寅中三人告罪,说道:“三位将军虽是远道而来,奈何防务一刻不敢松懈,并非有意却酒,确实不敢向前,只好教陈克代酒。”李寅中等赞赏首肯。当下曹敦、陈厚同李寅中三人相互敬过,酒杯只在唇上抿抿。李寅中、太宗一饮而尽,陈克从后取过曹敦、陈厚酒杯,一一饮尽,又如从前顺序斟满各人酒杯。太宗恐怕陈克代酒空饮伤及脾胃,教人拿了食盘,先予陈克雁腿一只,陈克拜谢。杯筷起处,氛围陡增,言语热络。

  酒过三巡,太宗此刻已是颇有酒意。陈克又来添酒时,太宗不住打量,忽然开口:“曹将军、陈将军,不知哪位府上儿郎十五六岁,甚是喜人。既是从军,如何却在团结兵中,何不叫他出来一起热闹?”

  太宗话一出口,曹敦、陈厚却是面面相觑,言语无措。曹敦面有难色,沉吟片刻,先看李寅中,又看太宗,说道:“将军既然问起,末将只好以实相禀。哪里是什么儿郎,那人实是末将小女,年方十六。”曹敦一言出口,顿时语惊四座。
      原来,曹敦山东青州人氏,自幼从军,习得一身武艺、箭法。中年娶妻,无奈子息却是艰难,直到四十三岁上头方得一女。曹敦夫妇爱如至宝,取名曹娴,乳名娴儿。曾有道士过街,曹敦便请道士试为一卜。哪知道士八卦一出,立时惊道:“奇了奇了,此女有乘龙之相。只是只是
……”话未说完,舍了卦资,叨叨咕咕,走了。娴儿长至五六岁时,曹敦只教其看些画图、识些文字。那娴儿甚是聪慧,学能记、思能悟。后来娴儿屡屡偷看父亲舞弄刀枪棍棒,事后自家又悄悄模拟。曹敦更是做成小号刀枪,任其舞弄。娴儿却是招招式式有模有样,十四、五岁时更是能舞刀枪,善使硬弓。偶尔父女切磋,曹敦已是力不能胜。
      前年起,曹敦调防海洋镇,妻女同来任所。一来曹娴自幼习武,喜穿男装,更兼曹敦无子,只把娴儿当作男孩来养。二来军旅之中皆是男子,曹娴姑娘家于中走动多有不便,故而平时皆以男子装束,对人只称“曹贤”——镇将曹敦之子。娴儿女身之事,曹敦只是偶然向陈厚提过,并无他人知道。今年春上,朝廷发诏令,备战高句丽,娴儿却要从军。初时曹敦因无先例不肯,何况女儿从军必有冒饷之嫌。其后海洋城招募团结兵,团结兵不入军籍,不发饷银,曹敦方许其入伍协防,至今不过月余。

  李寅中见曹敦言语隐情,并不深信。太宗亦是将信将疑——不信,无据;信,又太过离奇。其实,太宗最不敢相信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家竟能骑得宝马、使得硬弓。
      曹敦见李寅中、太宗、刘珂皆有疑惑,于那儿闪烁,一时竟技穷语塞,呆在那里。陈厚见了,说道:“不若便命娴儿出来拜见三位将军,以释李将军疑惑。”
      曹敦更无他策,正欲差人传唤,却从里间传来女子声音:“列为将军请恕娴儿白日无状,晚辈特来请罪。”话音起处,屏风后转出一女,翠绿妆容,缎发乌垂,莲步轻移,身姿曼妙。其质超凡脱俗,宛若惊鸿,惹得太宗三个一时竟是呆在当场。那自称“娴儿”女子,先自拜过李寅中、太宗、刘珂,父亲曹敦、副将陈厚,称:“愿献一曲,以为赎罪。”李寅中、太宗即请。

  但听曹娴开口:


云浓雾厚,其间藏龙。
隐尾现角,角进尾出。
角尾皆遁,光芒尽露。
声震气浩,不知何故?


      歌罢,却又来到太宗面前,跪在当场,说道:“只是尊驾,民女思虑再三,不敢称呼。”太宗一惊,起身离席,口中说道:“哎呀,贤女姪,这是如何?”
      却说白日曹娴戎装射雁,还马归谢太宗时,见太宗气度风流,心下甚是惊慌爱慕。又听太宗说“诚吾侍也”,更兼刘珂时刻护卫不离左右,谨慎无语,如今酒也不吃,心中更是疑惑。太宗亲征,已是举国震动,观其仪态气度,莫非
……娴儿心中虽是疑惑,终究不敢定论,故此以歌相试。
      曹娴爱慕太宗形象气度,白日心头已是鹿撞,想来亦是女儿家情怀。归家之际,已知府中留客,便自找出翠裙绛带,点唇画眉,看得母亲惊奇不已,不知撞了哪路神仙。正是:一朝识得君王面,直欲重回浣女身。
      此刻太宗甚是惊异,“汝先抬起脸来,待我详细,可是白日射雁少年?不可相欺!”娴儿口称“民女不敢”,举目相视。四目相交处,太宗但见曹娴绛唇微点,娥眉新画,肤若凝脂,韵如香兰,双目顾盼处,情意流连,境界悠远。只把个太宗看得痴了。
      李寅中、刘珂也已断定此女正是射雁之人。看太宗痴心失仪,故打圆场。刘珂忙道:“正是此人!”太宗闻言方醒,忙命曹娴起来说话。
      想那太宗皇帝,见少年白日射雁之时,已是极为爱惜,只欲回营即,传带于身边侍卫。如今又见其女儿妆容,姿容秀丽,仪态万千,心中更是喜爱至极。何况太宗皇帝善懂风情,原是风流,尽人皆知。太宗又问:“适才所歌莫非疑我身世?”曹娴点头。太宗说:“虽如此,却不可声张。”未及曹娴反应,李寅中见事已至此,忙说:“还不参拜陛下!”曹敦、陈厚一干人齐齐跪倒,口呼“万岁”。太宗示意不可高声,拜过即止,须如先前样子,方好行事。
      众人重新入座,太宗面南坐了正位。曹敦、陈厚移坐正南,面北相陪。李寅中西侧服侍,刘珂已至堂门,禁止有人走动。
      席间太宗酒不甚重,心却早已醉在曹娴身上,语境飘忽。李寅中见状,已知其意,竟拉曹敦耳语,以言相问:“令媛可曾许人?”曹敦回说:“小女心甚高兀,说过几家,皆未见允。”李寅中又说:“适才见令媛与圣上四目相视,颇有情趣,何不相问令媛心事?”曹敦闻言,只推有事,转过屏风进入里间,验问娴儿心迹。却见娴儿赧颜点头,竟是十分倾慕,只说:“不知官家何意?”曹敦转身返回,朝李寅中点头示意。李寅中就于席间禀奏:“曹敦欲献曹娴于圣上,请皇帝示下。”太宗胸中正跑马阵,闻听李寅中话语,只说:“任凭李将军安排。”
      宴罢,太宗坚持仍如从前,不事张扬,推说醉酒先自回了厢房。李寅中已知其意,从中安排,自家移至厢房北间,与刘珂同住,把当中宽敞大间腾出让予太宗。
      太宗心中正自忐忑飘忽,却见娴儿进来,满面娇羞。二人一夜缱绻,琴瑟和谐,柔情蜜意,甚为相得。是夜,太宗许以必诏曹娴入宫。
      刘珂扣醒太宗之际,已是寅时中刻。太宗昨日即已拟定今早寅时中刻就饭,之后赶赴蚕沙口查验粮饷运输。太宗一动,曹娴也已惊动醒了。天气尚暗,曹娴悄悄回到镇将府内宅洗漱梳妆,仍旧着了昨夜翠裙绛带,却将发髻高挽,头上插了亮银贴花,点唇画眉不提。李寅中命人传饭送到东厢房,又吩咐随行军士分饭送入曹敦内宅,叫曹娴抓紧吃些,随行南下。

  饭过,曹敦、陈厚护送太宗众人并曹娴至海洋镇正南军用码头。太宗众人就此别过曹敦、陈厚弃马登船,取道泝河,一路驶向蚕沙口。
      众人此次所乘之船,七丈多长,平底阔舱,舱阁分成四个隔间,还算宽敞,本是镇将曹敦军船。太宗、曹娴居第三间;四名侍卫军卒居前,四名居后;李寅中、刘珂居第二间。
      太宗军船启动之时,已是寅末卯初,三月时节,天色刚好蒙蒙亮了。行不多远,已见南面泝河下游,大队漕船张帆摆桨迎面驶来,太宗透过船楼壁窗仔细观察,见粮船整齐有序,行进平稳,甚感欣慰。

  不到一个时辰,太宗等人已至蚕沙河口。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河口码头上下一派繁忙,船进船出、卸载分装,船号、军令不绝于耳。太宗教人将船于码头前泊好,同李寅中、刘珂并四名军卒上岸,李寅中出示府牌。岸上军兵验过,早有码头戍卫旅帅陪同,一一指点解说海上、河中、岸上、码头一应军务。却是曹敦派遣一旅人马驻防蚕沙口,蚕沙口高处立帐扎营。太宗、李寅中详细查看粮船秩序,军卒、漕夫劳作情形,岸上烽火铺守备安排,桩桩有序,件件得法,甚是满意。李寅中即命旅帅归任,不必相陪。太宗南望蚕沙口湾,波平浪静,数百粮船泊在湾中,甚是安稳,不住赞叹蚕沙口湾实为渤海湾中之湾,天造良港,正如前番荀攸所言无二。惊奇天地造化,欣慰此番征战,粮饷转运无忧。东望蚕沙口一地独高,临河滨海,总摄河口,更是兵家要地。
       太宗仔细查看,码头运转、岸上戍卫,诸事周密无虞,遂问李寅中:“诸多事物可有遗漏?”李寅中答:“此番粮道运输,其繁在蚕沙口,险却不在此处。”太宗命:“尽道其详!”李寅中说:“南来粮船,必经西鱼岗。西鱼岗浪恶滩险,航道崎岖难行,此前已报有军粮遇险,不可不查。”蚕沙口诸事既已无虞,太宗便命赶赴西鱼岗。李寅中辞过戍卫旅帅,众人随太宗回到来时船上。李寅中即在船头号令指引,太宗船早已顺入空载返回粮船航道,取道向西,奔赴西鱼岗。
      太宗进入舱阁时,正见曹娴将壁窗布帘挑起一道缝隙,向码头、河口张望,只是放出两道目光,脸却藏在帘后,看得十分投入。太宗偎近曹娴,问她:“看这威武战船,当得可胜之师么?”曹娴回道:“圣上治军威武严明,挥之可胜自不必说;娴儿却是在此搜罗海景,十分心重。”太宗闻言笑了,毕竟小女儿家,洁净轻灵。原来这曹娴虽然随父驻马海滨军防,这海却是从未见过。随父赴任之时,也是一路车马,并未走得海路。其时,曹娴慕海未见,十分失落,不期今日遂了心意,自然欣喜异常。
      船出河口,进入海路,太宗携手曹娴来到船板上观赏海景。此时,日头也有十几丈高了,风轻浪小,海天宽阔,东望渤海映日,金光漫涌。沧海初见,更兼曹娴雨露新承,福泽方就,此时所见皆如浴后,天日也新,毕尽妖娆。太宗扶了曹娴四望之时,隐约已见西方海上一岛隆起,李寅中指点:“陛下,此即西鱼岗了”,又吩咐漕船军卒“倍加谨慎,小心行驶”。太宗遥望西鱼岗,东西长远,南北宽阔,中间高高隆起。此时岗上已竖起导航彩旗数面,皆有六七丈高。李寅中更为太宗解说指点。
      转瞬即至。太宗、曹娴众人一并上岛,岛上已有海洋镇戍守军卒六人,帐篷三顶,昼旗夜火护航导引。李寅中详细问询海上军船运转情形,不住称赞曹敦、陈厚料算安排。太宗遥指岛上一处,军卒岗上、海中往来繁忙,问李寅中是何事故?李寅中回奏:“此岛原有前代留下水井一口,据传为汉代钟离大仙遗迹,年代久远,民间说话实不可考。或是粮船在此补给淡水。”太宗听说仙人遗迹,正中祥瑞之事,帝王祈愿。向前查看,果见一口古井,井台立牌上书“古井甘泉”四字。军卒提桶上下忙碌,于中汲水,补给粮船。井水距地总在二三尺余,取用不绝。太宗示意刘珂上前借得水桶打水来尝,果然甘甜如怡,清爽适口。李寅中几人尝过,亦是赞不绝口。太宗心感神仙圣物遗为唐属,祈祷默拜。
      眼见西鱼岗旗、火轮备,戍卫、导引,人力无失,且已近未时,李寅中便请太宗返回海洋镇。太宗却欲查验海上夜航情景,又值今日风平浪稳,夜航当属无误,几个即在船中宿下营来。是夜,岛上火焰高起,海上灯火连绵,粮船逶迤前行,一时光映海空,景色绝佳,不禁喜得曹娴手舞足蹈。太宗见曹娴如是,心里亦是高兴。
      翌日清晨卯时初刻,太宗等人打过早尖,又到岗上巡视一番。事无巨细,诸事安稳,太宗便令返航,直回平州。 
      却说曹娴,展望沧海,波涛万顷,雄伟壮阔,领略西鱼岗大海之中一岛独立,其志孤绝。思量前路,忽生归属之感,不禁出声:“此即吾家。”当即告白太宗,表明心志:“娴儿不愿再回海洋镇,唯欲借这孤岛明志,在此专候陛下得胜归来,伴驾入都。”太宗闻言惊异,开口说道:“我正欲携汝归帐,带在身边,何出此言?”曹娴回复:“将士正于前方用命,岂可带回娴儿?曹娴又岂敢为一人之福而寒将士之心?娴不能随驾,置身孤岛,是以心托付陛下也!”太宗知曹娴并非一般人家女儿,专事娇媚,更见其心志精专,立意不改。此番太宗偶纳曹娴,正欲比过李靖布衣得有红拂,英雄美女传为佳话。更何况太宗正值盛年,意气风发,此番东征必欲建立不二旷世功勋,即携曹娴之手,赞道:“诚我妃也!”又东指渤海,说道:“你于此岛东望渤海,多则半载,少则三、四月,至晚九月后,北雁南归之际,海上舰阵浩荡东来,鼓乐齐喧,此必唐王凯旋,迎你入都。”

  说罢,太宗欲留一物于曹娴为信,搜索寻觅,身上竟无一物可寄。左右顾盼,却见姚利初斜弓负箭,即命姚利初取下,转赐曹娴。并许姚利初回都之后,即于宫中宝库选两张上乘良弓回赐。曹娴当即卸下弓弦,立誓:“圣上不至,弓弦不补!”又从腰中解下絳带抛于海中。

  太宗慷慨别过,举步登船。李寅中安排四名随行军卒留岛护卫,曹娴即于西鱼岗上目送太宗军船离去。
      船至蚕沙口,李寅中即命戍卫旅帅,再着十人前去西鱼岗护卫,并写下押条,于军械船上取下帐篷数顶,被服若干,一并送至西鱼岗上。
      返回海洋镇后,李寅中又与曹敦转述曹娴心迹,并嘱曹敦,天气尚冷,务必尽早置办砖木,于西鱼岗上构置房屋,以供曹娴及戍卫军士居住。曹敦夫妇一夜唏嘘挂念,亦知娴儿自小异于常人,终为天上凤凰,绝非沟中泥鳅。
      再说西鱼岗上,太宗众人去不多时,蚕沙口军卒、帐篷已至。稍后,海洋镇所谴丫鬟仆从、一应生活用品又到。当晚,曹娴即于帐篷抱弓而眠。说到太宗转赐曹娴弓箭,却是一张宝弓:柘木、四岁牛角为背,牛背筋丝为弦,制成反曲角弓,射向精准,射力强劲,金黄润泽,制作精湛。曹娴自幼善射,更加太宗赐予,自然十分珍爱。
      太宗一行人马离开海洋城,北渡通津河,来到泝河原先泊船地方,与两名守船军兵会合,九人三马分乘两船,溯流而上返回平州。
      长孙无忌向太宗奏报:北路大军李世勣早已先行扫过,一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太宗深感欣慰。次日,太宗催动兵马前行,五月渡过辽水,会合李世勣,大破敌兵,辽东城大捷;六月驻跸山大捷,斩获无数;七月围攻安市城。
      太宗临阵,必会身先士卒,亲执刀剑。一日午后,两军未战,太宗亲出城下观敌,不料城中忽然突出敢死士十三人,皆骑快马,奔袭太宗。来人马无铃、人无声,皆持强弓,出城即射。太宗离城不过二百步远,一时情势万分危急。太宗近侍军卒不过十人,为首正是骁将刘珂。太宗回马疾走之际,却被敌兵射落金盔。刘珂率众侍卫跃马向前,大呼:“姚利初安在?”姚利初应声跃马,以随身弓箭回射,。刘珂未及接战,左臂已中两箭。无奈,射中九人之际,再拽弓弦,姚利初力厚,竟一下将弓拉断。正待持刀应战,却遭为首敌将一箭射穿咽喉,。太宗所带侍卫军卒,大半中箭身亡,只余两人随刘珂冒矢急突,接近敌兵。刘珂奋起神威,单手持枪,声如霹雳,竟连挑四人。安市城守军见了无不惊骇,唐营军马早已突出,掩护太宗进营,抢回太宗金盔及姚利初众侍卫尸体。刘珂近城,从容下马,接连斩下十三颗敌兵头颅,结发相连,同余下二卒分别挂在马上带回营来。一时唐军欢声雷动,连连喝彩。
      刘珂回营,太宗甚为嘉许,施与厚赏,更为姚利初弓断殉国深感悲痛。刘珂也说,“若非姚利初先期阻敌,恐我不能成功”。太宗记录,厚赐姚利初父母、妻子,不提。
      却说安市城受阻,秋七月围城,至九月竟未攻克。再有月余,北方河道几近冰封,粮饷、冬服终将运转不济,实为兵家大忌。太宗无奈,只好下诏班师,无功而返。大唐举国征伐,结果如是,世人皆始料未及。太宗少年从戎,纵横半生,从未如此。此刻胸中悔愧难当,感慨道:“若魏征尚在,定不教我此伐!”
      太宗回师未走原路,一路延宕,却自柳城(今辽宁朝阳市),南走临渝关(今秦皇岛市抚宁县榆关镇)。张亮水军早已奉诏班师,太宗已不能乘船经过西鱼岗,故欲过道海洋镇带上曹娴回都。不期太子远道迎入临渝关,太宗只好取向碣石山,祭拜汉武帝,再取道幽州,回都。一则劳师无功,二来太子相迎,太宗接取曹娴之意竟至未能成行。
      太宗归都之际已是贞观二十年三月,一年多来征战,鞍马劳顿,身心交瘁,竟至卧病在床。后虽两次征伐高句丽,必欲一雪前耻,却均以无功告终。
      却说曹娴于西鱼岗上痴心等待太宗来迎,初望官船连绵,千帆西去皆非太宗,直至九月官船散尽,北雁南飞,仍是杳无音讯。十月,父帅曹敦来送柴粮给养,告诉曹娴:“ 太宗已经过境还师,你便随我回家吧。”曹娴说:“已蒙圣上金口,定不负我,他日必使人接我回都。”其志不移。曹娴每日望海沉吟,抱弓等候。此后数年,唐军屡屡过境西鱼岗、蚕沙口北上,始终不见太宗或其使者。曹娴心境起起落落,时间久了,倒是沿海渔民、来往船家,尽知大唐太宗皇帝遗落曹妃西鱼岗上。
      鸿雁南去北还,渐有四个来回,曹娴已是思念成疾,日渐恍惚。贞观二十三年五月一天,曹娴正于西鱼岗上南望长空,临海咏叹,将数载空寂无趣、痴心相望所作诗稿轻扬付海,口中犹念:


         
雁过长空声亦失,
           西风孰伴敢相思。
           清波碧浪千番涌,
           疑是君王弃妇时。


      一边吟咏,泪洒罗衫。曹娴正在咏叹,暗自悲戚,伤心君王未济。忽然西侧清风微起,即于岗上慢绕轻旋。清风止处,忽闻岗西鼓乐声起,但见龙舟靠岸,太宗金冠黄袍登岛而来,神情俊朗,意气风发,更是胜过初逢;身后却是姚利初紧紧跟随,喜笑颜开。曹娴此时二目如凝,身形若塑,竟已口不能言,呆在当场。太宗、姚利初二人转瞬即至。太宗扶过曹娴,笑道:“听娴儿适才吟咏,是责寡人来迟,你又如何会是君王弃妇!我略作改动可好?”太宗说罢,咏道:
         

雁过长空声未失,
     东君我伴可相知。
     清风抚岗千番绕,
     岂道君王弃妇时。


      吟罢,太宗搂住曹娴,却于曹娴额上吻定。曹娴此时已是喜极而泣,热泪涟涟,依偎太宗说道:“陛下一去竟逾数载,曹娴积念如山,聚泪成海了!”太宗笑着,以袖为曹娴拭去泪水,说道:“当初我夸下口来,自谓征伐必胜,不料无功而返,实无面目相见。此后数伐,非唯国运,亦欲以得胜之时迎取娴儿,岂不更好!奈何终无所愿。时日渐久,深恐有负娴儿所望,今日特来为娴儿补弓。”曹娴闻听,知是当初誓言——圣上不至,弓弦不补。忙携太宗急回欲续弓弦。太宗说道:“不劳你去取了。”曹娴看时,那弓、弦却在太宗手中。曹娴、太宗二人用力弯曲,将弓弦续好。 太宗笑了,曹娴也破涕为笑。太宗说道:“弓弦既补,且随我西去吧。”曹娴闻听,答道:“家父母正于岗上为娴儿煎汤奉药,打理生活,待娴儿回去禀告一声。”太宗笑道:“风尘俗事,何必太作计较?更何况你我此番神游,但凡劳累困顿,却可回西鱼岗休憩,岂不是好!”一边说着,太宗一边扶住曹娴西向,姚利初于后跟随,登上龙舟。太宗命人收锚起帆。正欲开船时,忽闻身后西鱼岗上哭声大作。曹娴听时,却是父母双亲、丫鬟仆从、军卒侍卫“娴儿!”“小姐!”放声哭号。
      娴儿心里一惊,忙问太宗:“哎呀,这是何故?”太宗见问,凄然说道:“娴儿,你、我,”又指姚利初,“利初,皆已登仙了。”娴儿闻听,细想,方才记起自家病情沉重,父母相陪服侍情形
……原来此时与太宗二人相逢,竟是魂魄相随。
      不说太宗、曹娴神游仙境,再说当日曹娴过世之时,香消韵杳,父母终其意愿,即将曹娴葬在西鱼岗上。后世感佩曹娴志气,感慨曹娴、太宗二人故事,竟于西鱼岗上营建“曹妃殿”一座,以为后来传颂景仰。

  此后多年,人们更将此岛呼为“曹妃甸”,至于它先前本来名字——西鱼岗,却渐渐少有人知了。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请输入标题     abcdefg

你有好的故事与大家分享吗?联系小编哦!

邮箱:fenglm888@163.com



发表
26906人 签到看排名